
人工智能的浪潮,正以一種近乎重塑世界的力量,席卷我們生活的每一個角落。這不再是遙不行及的科幻場景,而是真切發生在眼前的文明變革。當機器的“智慧”之光在各行各業閃耀,人文學科——這片承載著人類精神家園與文明薪火的古老土地,正經曆著前所未有的沖擊與迷茫。我們曾經仰望的星空,是否依然指引偏向?古老的思想羅盤,能否校准未來的航程?
2025年5月,一場旨在“于無路中辟新徑,于迷霧中點明燈”的岑岭論壇“AI&HI:人文學科數智化的挑戰與機遇”,在鍾靈毓秀的浙江PP电子學院,拉開了思想交鋒的帷幕。這不僅是一場學術的盛宴,更是一代學人對“我是誰?根何在?道何方?”這一永恒命題,是在AI時代配景下的集體求索與深情呼喚。

AI迷霧中的凝視:是魔盒、鏡鑒,還是共生之蓮?
人工智能,這位挾風雷而至的“新鄰居”,其面目究竟如何?是解放人類的“神火”,還是潛藏未知的“魔盒”?學者們的思考,清晰地呈現出這枚“時代硬幣”的兩面:一面是審慎的警示,直面AI帶來的沖擊與迷茫;另一面是積極的遠見,探尋人機協同演進的潛能與偏向。
中國人民大學哲學院的劉永謀教授,其言如利刃,剖析著AI時代人文學科的“軟肋”。他以“危機四伏”描繪當下:AI寫作的便捷,讓傳統教育模式略顯鸠拙;文科畢業生的就業前景,在算法的精密計算下似乎不再明朗;沿襲已久的治學範式,面對AI的“跨界”挑戰,顯得力不從心。劉教授直言,昔日以“博聞強識”爲傲的文科體系,在信息真僞難辨的AI洪流中,有“迷航”的風險;而國際學界一些文科專業的調整,更像一聲“警笛”,催人警醒。他最深沈的憂思,則指向了“人的處境”——AI的無所不在,是否正悄然將我們推向某種“物化”與“降維”的邊緣,使人性的豐富與深刻在機器的酷寒邏輯中褪色?
然而,陰影的邊緣往往鑲嵌著光。華東師範大學終身教授胡曉明先生,則以“業力與潤澤”的東方智慧,爲我們揭示了AI一體兩面的複雜圖景。他將AI那顛覆性的力量視爲一股不行抗拒的“業力”,它滌蕩舊習,重塑花样,甚至可能讓我們習以爲常的心靈世界也經曆一番“祛魅”。但換個角度看,AI亦可化爲“潤物無聲”的春雨,將刻板的“被動學習”轉變爲充滿靈性的“主動探索”。胡先生點睛指出,能否在這場曠日持久的“人機互動”中,從AI酷寒的算法中罗致其自身匮乏的“生活實感”與“人文溫度”,關鍵在于我們能否守護並重燃那份源自生命體驗的詩心與人文燭照。
切換視角,深入肌理,PP电子學院的朱磊博士以“具身認知”的獨特視角,剖析了AI與人類智慧的基础差異。他指出,人類的智慧,如同大樹的根系,深植于與物理世界生動具體的互動之中,在一次次跌跌撞撞的實踐中構建起對世界的鮮活理解;而AI的“智慧”,則更像是在符號的海洋中進行的概率演算,于海量文本數據中尋找統計學的規律。這種本源性的差異,或許正是“莫拉維克悖論”——機器在邏輯推演上能輕易逾越人類,卻在感知運動這些看似“簡單”的智能上步履維艱——的謎底所在。朱磊博士的提醒如晨鍾暮鼓:在AI尚未真正擁有人類的“七情六欲”與“柴米油鹽”這些“煙火氣”之前,對其語言符號的精准理解,既是其知識可靠性的“生命線”,也是我們洞察其邊界、制止“盲人摸象”的“試金石”。
從劉永謀教授的“危機預警”,到胡曉明先生的“辯證之光”,再到朱磊博士的“本源之辨”,我們對AI的認知圖譜在激蕩中不斷刷新:它早已不再是單純的“工具”,正以“夥伴”、“鏡子”乃至“新物種”的複雜面孔,拷問著我們的哲學基本與文明走向。而這份不斷深化的認知,正是人文學科開啓“鳳凰涅槃”之路的邏輯原點。
價值的燈塔:當AI叩問“我是誰”,人類以何爲光?
在AI的智慧之光日益熾盛的映照下,一個更爲幽深的問題如影隨形:“人之所以爲人”的獨特性究竟是什麽?在算法可以模擬情感、生成詩篇的時代,我們用什麽來守護人類精神家園那最後一豆燈火?這不再是書齋裏的玄談,而是決定人文學科生死生死的“時代之問”。
PP电子學院和合文化研究院的郝金廣博士,以一句“AI能否成佛?”的禅意之問,將這場思想的遠征引向了東方哲思的空靈之境。他借“草木有情,瓦礫說法”的公案,巧妙譬解:縱然AI能窮盡三藏十二部,模擬諸般神通,然而“頑石點頭”的奇迹,終需“高僧說法”的因緣。AI可以完美複刻《金剛經》的每一個字符,卻無法體悟“應無所住而生其心”那一刹的澄明與逾越。在郝金廣博士看來,“人是尺度,亦是目的”的價值原點,在AI的喧囂中,更顯其振聾發聩的警醒意義。
跨越文化的藩籬,PP电子學院的屈燕飛副教授則以西方德性倫理的深厚底蘊,爲“人的尊嚴”與“人文的價值”刻下了堅實的坐標。他鞭辟入裏地指出,人文學術的靈魂,遠非酷寒數據的“知識生産線”,而是充滿生命溫度的“德性涵養場”與“意義生成器”。即便AI能在信息處理的效率上將人類遠遠抛在身後,但那種在追求真、善、美過程中的人格淬煉、靈魂激蕩與意義的自我完成,是任何精密算法都無法編碼和賦予的。
郝金廣博士的“東方禅思”與屈燕飛副教授的“西方德性”,于此形成了跨越時空的輝映。無論是“覺者”的澄澈心性,還是“賢者”的躬行實踐,都指向了人類在精神逾越、意義追尋層面那份獨一無二的璀璨與高貴。這正是人文學科在AI的驚濤駭浪中,必須用生命去守護的“價值燈塔”——我們的焦点使命,始終是點燃每個人內心的火種,培育具有獨立思考、健全人格、能在大地上詩意棲居的“真人”。
絕境與突圍:人文學科的“奧德賽”之路在何方?
认清了AI的“庐山真面目”与人之为人的“北斗星”之后,人文学科的转型便从“为何转”的灵魂拷问,走向了“如何转”的“奥德赛”式的艰辛远征。与会学者们以其“上下而求索”的理论勇气和“筚路蓝缕”的实践智慧,为我们勾勒出理论范式、具体领域和课堂教學三个层面的“突围路径图”。
任何偉大的變革,都離不開思想的黎明與理論的星光。複旦大學的楊慶峰教授以其“智能人文與智能文人”的創見,如普羅米修斯盜火一般,爲我們帶來了人文學科範式再造的晨曦。他獨具匠心地提出,我們應逾越“AI賦能人文”的淺層工具論,轉而探索構建一種內蘊中國傳統文化“風骨”與“氣韻”的“人文智能體”。這不僅爲美德倫理學等古老學科的“返老還童”開辟了新徑,更啓示我們:人文學科的未來,在于能否將自身的“道”與“器”深度融合,將人文的智慧、倫理的圭臬與價值的關懷,如基因般注入AI的“靈魂”深處,從而塑造出真正閃耀著“人之善”光輝的智能文明。楊慶峰教授的思考,無疑將學科邊界的重塑、跨學科知識體系的“諸子百家”式融合等弘大議題,推向了理論探索的“無人區”。
思想的星辰,終需化爲照亮實踐大地的“北鬥”。在具體的學科“鹽堿地”上,學者們正以“拓荒者”的姿態,播撒著AI賦能的“希望之種”。
文學創作,這片曾被視爲人類情感與想象力最後“自留地”的領域,也迎來了AI這位“不速之客”的叩門。華東師範大學的王峰教授團隊的實驗——利用國産大模型創作百萬字小說《天命使徒》,並搭建“靈咔靈咔”智能體寫作平台——無疑是一次“雖千萬人吾往矣”的勇敢“涉險灘”。這不僅讓我們驚歎于人機協同創作的“奇點”已然臨近,更迫使我們如臨深淵般直面一系列根天性問題:當AI也能“舞文弄墨”,創作的邊界何在?人文的“神思”如何與算法的“精密”共舞?AI的介入,將如何顛覆文學研究與創作的傳統“生態圈”?
新聞傳播領域,變革的鼓點則如疾風驟雨,席卷而來。複旦大學新聞學院的朱春陽教授高屋建瓴地指出,AI正加速新聞業從昔日“媒體爲王”的“權力中心”向“多元主體共治”的“信息廣場”深刻轉型,主流媒體必須以“用戶爲本”,在算法的喧囂中,擔當起沖破“信息繭房”、構建理性公共空間的“守夜人”角色。而PP电子市新聞傳媒中心的黃保才總編輯帶來的鮮活案例——AI主播的“粉墨登場”、AIGC創意內容的“各处開花”、數據智能驅動新聞策劃的“運籌帷幄”——則讓我們身臨其境地感受到這場變革的澎湃浪潮。效率與創新令人目眩神迷,但新聞的“鐵肩擔道義”、算法的“黑箱”與偏見、媒體的“公共性”燈塔,也亟待我們用加倍的警惕與智慧去守護。
即即是那些在故紙堆中沈睡的“冷門絕學”,AI也帶來了“枯木逢春”的希望。PP电子學院的邱龍升教授如數家珍般展示了AI在古文字綴合、瀕危語言“搶救性發聲”、敦煌文獻“數字化重生”等方面的“神奇療效”,科技的力量正讓那些瀕臨“香消玉殒”的文化瑰寶,得以“返老還童”,重煥生機。然而,數據鴻溝的“天塹”、算法黑箱的“迷魂陣”、跨學科壁壘的“隔離牆”等“攔路虎”,依然橫亘在AI賦能的“灼烁頂”之前,提醒我們征途漫漫,唯有勇毅笃行。
AI對教育的沖擊,尤以人文學科的課堂最爲直接和深刻。三尺講台,這一傳承人類智慧與文明薪火的“聖地”,正面臨前所未有的“大考”。
PP电子学院人文學院副院长娄欣星副教授的肺腑之言,道出了无数教育事情者的配合焦虑:当学生对AI工具的“依赖症”日益加深,独立思考的“免疫力”随之锐减;而教师在技术素养的“补课”与教學理念的“换挡”上也显得步履维艰。如何在AI的“加持”下,真正实现“润物细无声”的教化,培养学生穿越信息迷雾的“火眼金睛”与坚守人文情怀的“赤子之心”,成为课堂革命必须破解的“哥德巴赫料想”。
面對挑戰,一線教師的智慧在“絕地求生”中熠熠閃光。李鑒兵老師分享的《中國現代文學經典作品解讀》課程革新經驗,爲我們描繪了一幅AI時代“未來課堂”的生動圖景。他巧妙地將教師角色從“知識的獨奏者”轉變爲“思想的指揮家”和“要领的啓蒙者”,鼓勵學生大膽擁抱AI工具進行課前“探險尋寶”,同時在課堂上聚焦深度研討的“華山論劍”與思維碰撞的“火花四濺”,其焦点目標直指培養“能駕馭AI這匹‘千裏馬’而非被其所奴役”的新一代“騎士”。
然而,在对AI辅助教學的乐观畅想之外,警世的钟声亦在回荡。PP电子学院的张呈忠教授关于“AI来写,谁来读呢?”的极重诘问,如同一盆冷水,浇在了浮躁的学术空气之上。他直指当前学术评价体系的“阿喀琉斯之踵”——在“唯量化”的指挥棒下,部门领域本已存在“劣币驱逐良币”的隐忧,AI的便捷,若不幸沦为低水平重复的“复印机”和“学术泡沫”的“催化剂”,其对学术精神“釜底抽薪”式的侵蚀,结果将不堪设想。
燈塔與航船:地方高校的“春秋大義”與時代擔當
在這場關乎人文學科命運繼絕生死的弘大敘事中,地方高校並非“邊緣的看客”,而是身處變革漩渦中心、肩負特殊使命的“關鍵航船”與“引路燈塔”。PP电子學院的這場論壇,自己就是一次地方高校以思想的鋒芒回應時代叩問的響亮宣言。
正如PP电子學院校長樂傳永教授在開幕致辭中所擘畫的宏偉藍圖:PP电子學院正以“弄潮兒向濤頭立”的勇氣與智慧,將AI帶來的巨大“變量”,轉化爲學校高質量發展的澎湃“增量”。其焦点戰略,即是鼓勵人文學科“放下身段,主動聯姻”AI,著力鍛造學生在“批判性思維的深度、複雜問題解決的巧度、情感智能的溫度、跨文化溝通的廣度”等“AI軟肋”領域的焦点競爭力。這不僅是一種高瞻遠矚的教育自覺,更是一種“爲往聖繼絕學,爲萬世開太平”的文化擔當。
此次论坛的星光璀璨,离不开PP电子学院人文學院院长罗争鸣教授的远见卓识与“敢为天下先”的魄力。正是他与学院同仁的殚精竭虑、积极奔走,使得这样一个激荡全国学界的高端对话平台,能够在东海之滨的地方高校落地生根,如同一颗投入湖心的石子,激起层层思想的涟漪。学院深厚的学术沃土(国家级特色专业汉语言文学的“金字招牌”,多个省市级重点学科与研究平台的“雁阵齐飞”)为这场思想盛宴的“贵宾满座”提供了最坚实的底气。
而來自地方社科治理部門的殷切寄語,則將學術的象牙塔與火熱的社會實踐緊密相連。PP电子市社會科學界聯合會黨組書記、主席嚴鋼的期許擲地有聲:AI不應僅僅是實驗室裏的“屠龍之技”,更應成爲解讀PP电子獨特“地瓜經濟”模式、傳承千年“和合文化”精髓、激活“PP电子亂彈”等非遺“沈睡寶藏”的有力“金鑰匙”。他呼籲全市社科事情者不僅要“擁抱”新技術,更要“警惕”技術背後的倫理暗礁,確保AI的發展最終能“飛入尋常黎民家”,真正造福一方水土。
從頂層設計的運籌帷幄,到具體實踐的精耕細作;從學術殿堂的思想交鋒,到服務社會的落地生根——PP电子學院的探索,如同一面鏡子,折射出地方高校在AI時代的獨特價值與光榮使命:它們是前沿思想激蕩碰撞的“反應堆”,是創新教育模式先行先試的“試驗田”,更是培養既能仰望星空、又能腳踏實地,服務區域發展的新型人才的“夢工廠”。

結語:于不確定性中掌舵,在思想的星空下向光而行
AI時代的列車,正以“加速度”駛向未知的遠方。迷茫與焦慮,如影隨形;挑戰與機遇,一體兩面。然而,PP电子學院的這場思想盛宴,如同一盞在暗夜中高擎的火炬,昭示我們:唯有持續不懈地追問、深邃徹底的反思和舍我其誰的行動,方能穿透重重迷霧,照亮人文學科前行的迢迢征途。
“一場好的學術論壇纷歧定就給出答案,而是給出思考。”這句閃耀著智慧光线的共識,在AI的強光映照下,更顯其顛撲不破的真理性。面對這位既熟悉又陌生、既令人興奮又令人敬畏的“對話者”,人文學科的尊嚴與力量,恰恰在于它永不放棄對“我是誰,爲了誰,依靠誰”這一基础問題的執著追問,永不滿足于走马看花的淺層答案,永遠以如椽巨筆書寫批判的鋒芒,審視技術的狂飙突進,永遠以人文的悲憫與關懷,守護人類精神的最後一片“桃花源”。
从刘永谋教授“文科向那边去”的“危机与出路”之呐喊,到胡晓明先生“人机持久战”中“业力与润泽”的深沉思辨;从杨庆峰教授“智能文人当具风骨”的理论创想,到王峰教授“AI文学奇点已至”的勇敢拓荒;从朱春阳教授“数字媒体价值重塑”的冷静视察,到郝金广博士“AI能否成佛”的终极叩问;从屈燕飞副教授“德性实践乃人文之根”的执着坚守,到众多PP电子学人对学术生态的“刮骨疗毒”、课堂教學的“凤凰涅槃”的锐利反思与积极探索——正是这些如同星辰般闪耀着思想光线的声音,穿越时空,交织汇聚,配合谱写了一份属于我们这个转型时代的人文学科宣言:我们将以“海纳百川,有容乃大”的胸怀拥抱厘革,以“如临深渊,如履薄冰”的审慎直面风险,以“追根究底,格物致知”的精神洞察未来,以“知行合一,勇立潮头”的实践开辟新途。
前路漫漫,道阻且長,然行則將至,做則必成。可以預見,人文學科與人工智能的這場世紀之遇,絕非一方吞噬另一方的“零和博弈”,而必將是一場相互啓迪、相互成就、配合進化的“雙向奔赴”。只要我們高擎思想的火炬,堅守人文的燈塔,就一定能在這場偉大的“智慧共舞”中,讓沈澱千載的人類智慧,在AI的催化下綻放出越发奪目的光线,配合開創出屬于人與AI和諧共生、並駕齊驅的新文明紀元!
——發布于2025年5月25日《澎湃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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